反苏二十年:文革国际化
毛不信邪,自称身上有虎气,也有猴气。以此和苏共一决雌雄。以“抬杠”手法,反“修正主义”之名,恶攻赫鲁晓夫,妖魔化苏联是“社会帝国主义”,“三面红旗”挑战苏共“三和路线”。党内对毛不满的七千人大会,被毛夸张为潜在的权力危机。最疑心刘少奇和苏联勾结反毛,逼至刘死和林彪逃苏,证实毛以文革,向苏挑战,早有预谋。许多被打倒如彭德怀等高干,都有公开不公开的“里通外国”之罪,周恩来还遭苏联“儿皇帝”之诬,近万名留苏生无一免遭批斗迫害,御译师哲、阎明复九死一生,孙维世戳脑惨死,陈伯达之子卧轨自杀……整个政经文化体制铲除苏援足迹,绑在反苏的战车上,不惜国家经济走向崩溃边缘。故反走资派、造反有理……都是一套套民粹烟幕,以壮反苏声势。
文革的国际化,是很少人提到的一个概念。中外人士都被它那些粗野的斗争方式和口号及神秘的权力斗争所迷惑。其实,共产党原来就是以“国际主义”为宗旨,“共产国际”拥有极大的对各国支部的操控权。中苏交恶正是在国际派势弱的大背景下发生(史大林逝世)。远超内部惯见的争权夺利。文革后半期,这种国际性,突然战略转移。出现戏剧性的“联美反苏”,被称为中美苏三国演义。美苏冷战竞争,变为中苏誓不两立,兵戎相见。根源来自战后国际缓和外交与毛的战争万能崇拜的分歧。过程诡秘而不乏惊险。
核武边缘、和美结缘,遭霍查打脸
毛自认和苏分裂,自1958年金门炮战始。实质是炮打苏共三和路线:向赫鲁晓夫即将访美泼冷水。赫不退让,反而建议毛采取列宁的政策:台湾可以成立“远东共和国”。毛充耳不闻(他怎可想像三十年后,苏联自动解体)。大兴文革反修,直到挑动珍宝岛之战,引发超过古巴危机的核战边缘。以“苏修亡我之心不死”的战争动员、1969年6月对军委说:“核战没有什么可怕的。中国地广人多,苏联丢几颗原子弹没有什么了不起。何况我们自己也有原子弹”……苏军方对毛的战争狂言高度反应,格列奇科元帅发出核打击警告。不料,真正按下核按钮的却是毛:1969年九月底,毛指示试爆地下核弹和一枚氢弹,以鱼死网破之势向苏示威。接着全国深挖洞、紧急疏散。周恩来获悉情报,美国对此不干预,欣喜若狂告毛:“我们可以敲开美国的门了”。毛以这场核战危机为欢,开启美国总统来朝的一页。从此他见人必说打仗!还要求建立一条国际反苏战线……苏东鄙视毛的好战狂言,小兄弟阿尔巴尼亚霍查站出来造反,长篇怒斥毛泽东内外政策以苏为敌,是“反革命”“假革命”……
以上就是毛反修反苏、发动文革直到不顾侵犯众怒,走到核战边缘——的一条死亡之路的轮廓——毛利用垄断的党国庞大资源,无耻地自造图腾、红太阳,“毛泽东思想”摆上马列神台,并以战争和战争边缘政策,贯彻于二十七年统治全过程,形成独裁恐怖的国家专政力量。十年疯狂文革是这个反历史潮流的登峰造极。毛对他的御医李志绥说过:“我是不会写罪己诏的。”的确,纵览中共统治史,毛正是从一个个错误,走向一个个罪行,从无为善之意,而且嫁祸于人,直到万死不足以蔽其辜的地步,这种暴君之恶劣品行,集中表现在选择文革为主要遗产上。已经踏上宪政之路的台湾,评中共文革犹如“一座东方疯人院”。苏共则同意对文革的总评:“最残酷的封建法西斯专政”。——我们必须将中国历史上这个最黑暗的时代记录下来。让在中共严密封锁历史真相下成长的一代代人,有所知、有所闻。——这是本书《毛主义遗产》的初衷。
从山大王到流氓皇帝的特质
对毛反苏的历史背景,应该有一个概括介绍。中苏共皆出自一党专政、中循苏制。但实质上两国在历史、文化上存在不可相融的巨大差别:一个是中世纪保守体制、一个是与美国并争的现代强国。毛反修的理论与实践,皆无丝毫时代意义可言。例如苏军已在部署核导弹战略,批判过时的舰队主义;中共却在鼓吹“世界农村包围欧美大城市”!“修正主义”原系考茨基一派批判马克思的争论,符合二战后世界潮流。文化上,中国与西欧之文艺复兴差距数百年,苏联体系实为彼得大帝西化的优化传承,已达“超级大国”之境,如航空航天,早有加加林宇航、图144客机之范例。毛还在鼓吹赤脚医生、五七干校,“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毛执意恶搞,有太平天国的残暴,没有清帝登基后的“勤政求治”。
毛泽东的个人素质,也应有若干分析——毛是一个山大王,“打天下坐天下”的农民造反领袖,又是一个饱受中国传统文化影响的流氓皇帝。其井冈山绿林意识和作派贯穿延安到北京宫闱,他那唯我独尊、家长式威风,和苏式派头格格不入。同时,他又是受过很深的诸子百家影响,自称可以背诵四书五经,认同孔孟大义的边缘人。他的著作中有数百条古典语录,引用马列甚少。古为今用,直到死前还批孔。斯大林说他是人造奶油式的共产主义,并非戏言。传统文化修养,给了他强词夺理的一手雄辩文章。形成党八股为范,确是中共高层中无人可及。毛崇拜湘军首领胡林翼,熟读其文集,连其号“润之”也拿来自用。胡是非常守旧的人。一次见到长江西洋军舰,行速飞快,惊愕之际,回营即大口吐血,不久去世……可见中国人的惧外排外心理由来之深,毛不掩其对白种文明的排斥与山寨傲慢。这和列宁在西欧住十五年、孙文通晓西方,去欧美二十次大异其趣。毛的谈吐,处处“土法上马”(陋习入中南海尚要掘地而便,不惯马桶至访苏要改造皇宫厕所,为赫氏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