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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栋:最大的变量是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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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度健全(法治、市场化、产权保护)——企业靠创新与能力成长,个人机会更多,发展可持续,国家前途光明。制度扭曲(政治干预、法治缺失、腐败)——企业依赖权力与关系,风险大,个人发展高度受限,国家前景叵测……

一个人、一个家庭、一个企业或一个国家的长远发展,受到诸多因素的影响,如个人的认知、能力水平、学历与阅历、精力体力、家庭背景、机遇、个人执行力、意志品质、企业决策、组织效率、团队执行力、国家的资源禀赋、科技发展水平、公民素质、领导人的德行和才智、国家选择的体制机制及道路等等,个人、家庭和企业的发展,国家的前途命运,取决于上述因素的相互交织和相互作用。经验告诉我们,这个过程中可能既有“物理变化”式的量变,也有“化学反应”式的质变,是一个混沌系统,作用机理和反应历程极其复杂,具有确定性的规则,但是从长期看却又不可预测,不能简单地用“D=ax+b”这样的线性函数或“D=axn+bxn-1+cxn-2+……yx+z”这样的非线性函数来表达。那么,在这些因素中有没有最重要的或者说起决定性作用的变量?本文无意做晦涩难懂的量化研究,仅尝试从思辨角度进行逻辑分析,并提供不同国家或地区的实际发展案例进行辅助验证,以供大家参考。

笔者认为,在探讨个人、企业和国家的发展前景时,核心的外部因素当属制度,即不同国家的政治制度、经济制度等制度类的因素。2024年诺贝尔经济学奖授予给了阿西莫格鲁(Daron Acemoglu)、约翰逊(Simon Johnson)和罗宾逊(James A. Robinson),理由是其对“制度如何形成并影响繁荣”所作的贡献。往前追溯,在制度研究领域还曾有多人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青睐,如2009年的威廉姆森(Oliver Williamson)和奥斯特罗姆(Elinor Ostrom),再往前,则包括上世纪90年代获奖的科斯(Ronald H. Coase,1991年)、诺斯(Douglass C. North,1993年)等。近百年来,经济学家一直在关注制度。但制度研究的最大挑战是如何描述制度,如何界定制度,如何比较制度,如何将制度与经济的互动影响梳理清楚。当然,不同的研究范式,关于制度有着截然不同的观点,例如,新古典经济学将制度视为既定背景或“黑箱”,而制度经济学(Institutional Economics)则将制度本身作为分析的核心对象。当然,制度经济学并不是一个完全统一的理论学派,而是一个较为广泛的、关注“制度”在经济活动中核心作用的研究集合。什么是制度?新制度经济学对“制度”的定义非常宽泛,远不止法律和政策,它涵盖:宪法、法律、产权等正式规则,习俗、传统、意识形态等非正式约束,以及确保上述规则和约束得以遵守的执行机制(如司法系统、社会舆论等)。简单说,制度是社会中人与人之间互动的“游戏规则”(Douglass North,1990),它塑造了激励结构,降低了不确定性,从而决定了社会和经济的运行方式。

之所以强调制度因素(本文特指政治制度、经济制度等正式规则和确保这些规则得以遵守的执行机制)是影响个人、企业和国家发展前景的最大变量,主要原因在于这些制度构成了所有经济和社会活动的“游戏规则”。想像一下,个人和企业都是在玩一个游戏,政治和经济制度就是这个游戏的规则手册。而规则的差异会直接影响资源的分配方式、创新的激励程度、风险的类别、机会的公平性以及发展的地板和天花板等。本文从以下几个角度来阐释:

1.制度定义了“游戏的规则和边界”。

首先,政治制度(如民主制、威权制、一党制、多党制)决定了:

(1)权力的更替方式:权力是通过和平选举实现平稳过渡还是通过暴力斗争转移?这直接关系到政策的稳定性和可预测性。一个政策今年出台,明年就可能因为领导人更换而推翻,个人怎会有安全感?企业如何敢做长期投资?此外,这还关乎政党和政府的公信力。

(2)产权的保护程度:政府是否会尊重并保护私人财产?是否存在“强制征收”的风险?如果辛辛苦苦积累的财富可能一夜之间被剥夺,个人就缺乏积累财富的动力,企业也没有扩大再生产的勇气。

(3)法治水平:纠纷是通过独立、公正的司法系统解决,还是由权贵肆意决断,抑或“葫芦僧乱判葫芦案”、“门子”当道?合同能否得到有效执行?这都决定了交易的成本和安全性。

其次,经济制度(如市场经济、计划经济、混合经济)决定了:

(1)资源的配置方式:在市场经济国家,资源主要通过市场竞争和价格机制来调配,企业和个人有更多机会凭能力获取资源。在高度计划或政府干预型国家,资源往往由政府主导分配,此时,关系、政策导向比市场机制更重要。结果是,同样的创业项目,在不同制度环境下,可能一个能获得融资和成长空间,另一个却受限于审批、垄断或政策壁垒。资源是由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通过价格和竞争来配置,还是由政府这只“看得见的手”通过行政命令来分配?前者通常更具效率,更能激发创新活力。

(2)市场环境和竞争秩序:健全的法治、产权保护和契约执行机制,给企业和个人提供了长期发展的稳定预期。如果制度不稳定或缺乏保障,产权随时可能被剥夺,合同可能得不到执行,企业很难有长期投资的信心。企业在前者环境下敢于扩大投资,在后者环境下则倾向于短期逐利甚至逃离。此外,是否允许外资进入或其他同行参与?是否存在贸易壁垒或行政壁垒?这决定了竞争是否充分,企业面对的是全球市场还是封闭的国内市场,也决定了个人能否享受到全球化的产品和服务。

(3)监管环境:开办企业是难是易?税收是重是轻?营商环境是否开明而优质?政府监管是否依法制而行?这些交易成本的高低直接决定了创业和经营的难易程度。

(4)机会的公平性:健全的制度强调法治和机会平等,个人出身和关系的影响相对较小。在制度扭曲的环境里,机会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或特权集团手里,普通人和中小企业上升空间有限。

2.制度塑造了“激励结构”。

制度通过奖励和惩罚,深刻地影响着个人、企业的创新和社会活力,进而影响国家的发展和前景。

(1)创新激励:在知识产权保护完善的国家,发明家和企业愿意投入巨资进行研发(R&D),因为他们知道成果能被保护并带来回报。反之,在盗版猖獗、仿制盛行的环境里,“山寨”比创新更划算,“劣币驱逐良币”,没有人愿意做长期的原始创新。自由制度往往鼓励多元思想、宽容失败、保护知识产权,这能推动创新。高度控制的制度可能压抑创新动力,因风险太高或成果不归个人,这直接影响个人能否通过创新实现阶层跃升,企业能否通过技术积累形成竞争优势。

(2)投资激励:在产权有保障、法治健全的国家,人们更愿意将储蓄用于投资,而不是深藏暗处或转移到海外。资本得以积累和有效利用,从而推动经济增长。

(3)寻租还是创造?若制度设计致使接近权力比创造价值更容易获利(例如通过权力寻租、官商勾结、特许经营、行政垄断、变相补贴等方式),精英的才智就会被用于“寻租”而非生产性创新,这将造成社会资源的巨大浪费,同时会形成不良导向,伤害整个社会的经济生态和社会公平。

3.制度决定了“风险图谱”(风险的性质和大小)。

在不同制度下,个人和企业面临的主要风险类型截然不同。

(1)在透明、可预期和成熟稳定的制度下,风险主要来自市场竞争和技术变革,例如需求变化、竞争加剧、技术迭代等。这些风险是可以通过市场手段来预测和管理的。(2)在制度僵化、不健全或高不确定性的国家,风险不仅来自市场,还包括政治风险和政策风险,例如战争、内乱、政权更迭、政策突变、政治运动、外汇管制、资产冻结、任意执法、国际制裁等。这些风险是系统性和不可预测的,对发展的破坏却是毁灭性的。一个再优秀的企业家,也无法应对一夜之间改变的法规或突如其来的国有化命令。企业在这样的制度下可能一夜之间从合法变非法(例如2021年中国的教培行业),个人职业生涯也会随政策风向而大起大落。

比如,同一个企业家,在不同制度下可能存在着截然不同的命运:在硅谷,他可以凭借一个想法拿到风险投资,注册公司只需几天,依靠专利法保护其创意,通过市场竞争发展壮大,甚至上市;在一个官僚主义盛行、腐败严重、产权不明晰的国家,他可能光是为了注册公司、办理各种许可证、结交各级各类行政部门就要耗费大量精力和启动资金,产品还没上市就可能被抄袭,甚至被有关系的竞争对手通过行政手段挤垮。再比如,跨国公司在决定进入一个国家市场时,政治风险评估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环。他们会极度关注该国的制度环境:法律是否透明?政策是否连续?政府效率如何?这直接决定了他们是投入巨资,还是采取更保守的策略。

因此,制度为什么是“最大的变量”?个人与企业的发展就像在一场游戏中竞争,制度就是“游戏规则”。如果规则公平、透明且稳定,能力和努力会更大程度地转化为成功;如果规则倾斜、不公或随时改变,能力再强也可能被环境限制,此外,制度对所有其他因素还具有乘数效应,所以,不同国家的制度差异,往往比个人能力、企业战略、人口红利、地理位置、国家资源禀赋等内部因素更能决定前景。好的制度(如稳定的民主法治、完善的市场经济)能够放大人口、资源等优势,吸引全球的资本和人才,实现长期繁荣(如美国、新加坡),个人和企业也能靠能力和创新获得长期发展。坏的制度则会扼杀甚至逆转固有的优势,导致资本和人才外流,陷入贫困陷阱(如历史上的许多资源丰富但制度落后的国家,即“资源诅咒”现象),个人和企业也往往只能依赖关系与政治风向,哪怕再有能力,也可能被制度性风险摧毁。

对于个人和企业而言,选择在什么样的制度环境下发展,就如同选择在什么样的土壤上播种。制度就是那片土壤,它决定了种子能否生根发芽、枝繁叶茂。这就是为什么它是衡量发展前景时那个最基础、最具决定性、也是最大的变量。

接下来咱们将用实际案例进行对比(比如中美、韩国与拉美国家、日本与俄罗斯)来更直观地阐释为什么制度是最大的变量。

1.中美对比:制度决定了企业能否长期成长。

美国。制度特点:三权分立、法治健全、产权保护严格、市场化程度高。结果:个人创业有保障,创新企业如苹果、谷歌、特斯拉,能在市场竞争中依靠技术和商业模式迅速崛起。即使和政府有摩擦,法律仍能提供一定保护。

中国。制度特点:党国一体,政府深度干预市场,产权保障不足,政策随时可能变化。结果:企业发展要高度依赖政策,像阿里巴巴、蚂蚁金服等一旦触碰到政策红线,就会遭遇强力打压,企业估值甚至被腰斩。

同样的企业能力,在不同制度下,命运完全不同。

2.韩国与拉美对比:制度促进经济跃升还是让国家陷入“中等收入陷阱”。

韩国。制度变化:上世纪60年代在威权政府下通过国家主导发展工业,但80年代后逐步民主化,建立法治和透明市场机制。结果:三星、现代、LG等大财阀在全球竞争中崛起,同时中小企业也得以成长,韩国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

巴西/阿根廷(典型拉美国家)。制度特点:政局频繁动荡、法治薄弱、政策朝令夕改、腐败普遍。结果:尽管有丰富资源和不俗的产业基础,却长期徘徊在中等收入水平,企业缺乏稳定成长的制度保障。

制度决定了一个国家是走向发达还是陷入停滞。

3.日本与俄罗斯对比:制度决定发展模式的可持续性。

日本。制度特点:战后在美国支持下建立民主制度,市场开放、法治健全。结果:个人和企业有长期发展预期,索尼、丰田、任天堂等全球品牌得到长足发展。

俄罗斯。制度特点:寡头经济、权力高度集中、法治缺失。结果:经济结构单一,抗风险能力不强,主要依赖能源出口,创新不足,民营企业往往面临政治风险,许多企业家财富随政局起伏而毁于一旦。

制度决定了一个国家的经济是否能从“资源依赖”走向“创新驱动”。

由此可见,中美对比体现了制度影响企业命运的差异,韩拉对比体现了制度对国家跃升的极端重要性,日俄对比体现了制度对发展可持续性的关键影响。以下是制度差异与发展结果对比表:

对比对象

制度特征

典型企业/案例

发展结果

美国

三权分立、法治健全

苹果、谷歌、特斯拉

创新型企业快速崛起,企业家财富与社会地位稳定

市场化程度高、产权保护完善

中国

党国一体、政策高度干预

阿里巴巴、蚂蚁金服、2021年教培行业

初期高速成长,但随政策打压而受重挫,企业命运受制于政治和政策

产权保护不足,政策随时可变

韩国

早期威权主义,国家主导工业化

三星、现代、LG

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全球竞争力强

后期民主化、法治完善

拉美(如巴西/阿根廷)

政局动荡频繁

巴西航空工业公司、YPF石油

资源丰富但经济长期停滞,企业缺乏持续成长环境

法治薄弱、腐败严重

政策朝令夕改

日本

战后建立民主制度

丰田、索尼、任天堂

企业长期稳定发展,形成全球品牌

法治健全、市场开放

俄罗斯

权力集中、寡头经济

尤科斯石油、Gazprom

经济高度依赖能源,创新不足,民企风险巨大

法治缺失、政治干预频繁

结论:

制度健全(法治、市场化、产权保护)——企业靠创新与能力成长,个人机会更多,发展可持续,国家前途光明。制度扭曲(政治干预、法治缺失、腐败)——企业依赖权力与关系,风险大,个人发展高度受限,国家前景叵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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